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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世界一瞬間轟然坍塌。

不知道哭了多久，盧夢清覺得已經無法再哭出眼淚了。

她將右手食指伸到唇邊，狠狠一咬。

在那句童年的約定下，她又寫了一句話。

接著，她如遊魂一般，往孤兒院深處走去。

那是一片湖，雜草叢生間還堆放著各種廢棄桌椅板凳。

警告孩子們不要靠近的警示牌已經被踩在了淤泥中，雨幕下的湖水幽深平靜，水裡什麼也看不見。

接觸到湖水那一刻，她不禁打了個顫。

冷。

冷的她唇齒膽戰。

但她卻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輕鬆。

飄著綠藻的湖水漸漸漫過她的腳踝、小腿、胸口……

恍惚間，盧夢清好像看到了曾經那個溫柔叫她“薇薇”的男孩，還有慈祥笑著的院長媽媽……

水淹冇她的口鼻，直到再也踩不到底。

……

車子呼嘯而過，濺起一地的泥水。

馮琛緊緊攥著手機，麵無表情，眼底卻翻湧著掩蓋不住的急切。

盧夢清才流產，身子又虛弱，她能走到哪兒去？

突然，孤兒院三個字在腦海中飛快地閃過。

他眸色一沉：“去孤兒院。”

滂沱大雨如銀河傾瀉，像是要徹底洗去一些東西最後的存在。

殘垣中，馮琛腳如同生了根一般動彈不得。

他看著眼前的荒蕪，心在不知不覺中慢慢收緊。

哪裡都冇有盧夢清。

突然，斷牆旁一個和廢墟格格不入的枕頭讓他眼眸一怔。

馮琛立刻跑了過去，不顧臟汙撿起枕頭。

抬頭那一瞬，他呼吸一滯，瞳孔驟然緊縮。

二十年前，他親手寫下的那句：子琛會永遠保護薇薇……

下麵赫然出現用血寫的幾個字。

——我不愛你了，馮琛——

那鮮紅字體如一道道傷痕，在馮琛心中翻湧起滔天恐懼，他不自覺攥緊了拳。

叮叮叮——

刺耳鈴聲響起，他下意識接通。

“宋總，錯了！”

助理著急的聲音響起，他一邊跑一邊往下翻資料，越看越是心涼。

馮琛心中驀地一緊，他聲音如同齒縫擠出般：“說。”

“盧夢清纔是當年林家從孤兒院接回來的女兒！”

第十二章不會的

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鳴，馮琛隻覺心跳都在一瞬間停止了。

嘈雜的雨聲也好像都消失，耳畔隻剩下助理那句“盧夢清纔是當年林家從孤兒院接回來的女兒”！

撐著傘的司機趕忙跑了過來，卻見馮琛臉色蒼白，如同遭受了什麼致命的打擊一樣。

“……總裁？”司機小心地叫了一聲。

手裡的手機滑落在地，馮琛恍然回過神。

“薇薇……薇薇……”他呢喃著，泛紅的眼睛倉亂地看著周遭的死寂。

馮琛推開司機，在雨中奔著嘶聲大喊：“薇薇！薇薇！”

他一遍一遍地叫著，但迴應的除了雷雨聲再無其他。

司機連忙跟上去打著傘：“總裁，您還是先去躲雨吧，等人來一塊兒再找夫人。”

然馮琛充耳不聞，心臟如同被一隻長滿鋼刺的手緊緊握著。

他眼眶不覺湧上一股酸澀的熱意。

盧夢清纔是薇薇，他認錯了人，他折磨了他的薇薇整整三年！

過去的一幕幕都開始在腦海中慢慢浮現。

他從孤兒院中離開，薇薇是怎麼將項鍊交給他，又是怎麼哭著追著載著他離去的車。

再到昨天夜晚的盧夢清，哀求著讓他救救她……

因為他，他們的孩子冇有了。

馮琛身體忽地踉蹌一步，險些癱倒在地。

他紅著眼，看著牆上的血字，心如刀割。

他不敢去細想，盧夢清是不是在萬念俱灰下才寫下這幾個字。

馮琛心一沉，一個念頭閃過他的腦海中。

他猛地轉過頭，看向孤兒院後方的湖泊，怔怔呢喃：“不，不會的……”

司機還冇來得及再勸，馮琛已經朝那一片雜草林跑去。

微亮的光線下，一條碎心項鍊閃爍著淡淡的光芒。

馮琛緊縮的瞳孔顫抖著，在撿起項鍊時，忽覺手中的重量如千斤之石。

他抬起頭，望向滿是綠藻的湖泊。

難道她真的……

“盧夢清——！”馮琛嘶吼一聲，突然朝湖裡衝去。

“總裁！”司機立刻拉住他，急忙勸著，“你彆衝動啊！”

馮琛一把推開他：“滾開！”

一個不穩，司機摔倒在地，他齜牙咧嘴地再抬起頭，隻見馮琛已經紮進了湖水裡。

他一愣，慌忙站起來：“總裁！總裁！”

司機暗叫不好，立刻打電話叫了救護車。

幾分鐘後，湖麵蕩起一層波瀾，隻見馮琛抱著一個人奮力地往岸上遊。

司機稍稍放下懸著的心，跑上前幫忙。

滿身水草和綠藻的馮琛看起來很是狼狽，但他滿眼都是眼前麵色慘白的盧夢清。

他一邊按壓著她的心肺，一邊顫聲說著：“薇薇，我來了，我是子琛哥哥，你醒醒，我不會再丟下你了……”

馮琛不斷地說著，不知是在叫盧夢清，還是在給自己安慰。

司機在旁看的也不禁紅了眼。

盧夢清恐怕早在馮琛來前就已經……

救護車趕了來，醫生護士冒著雨大步跑了來。

司機強行將馮琛拉開：“總裁，你冷靜一下，讓醫生給夫人做急救。”

馮琛赤紅的雙眼緊緊盯著盧夢清緊閉的雙眼。

他在期盼下一秒那雙眼睛就能睜開。

然而醫生在檢查過後，沉重地搖了搖頭：“已經冇有生命體征了。”

第十三章是誰

遺憾的語氣就像熱油潑在馮琛的心上。

他怒吼道：panpan“什麼已經冇有生命體征了！救不了她，我饒不了你們！”

醫生護士麵麵相覷。

他們都認識馮琛，知道他原本脾氣就不好，現在也隻能先把人送去醫院。

醫院。

林明薇看著匆匆趕來的林母，心急如焚：“媽，怎麼辦啊？子琛可能知道當年的事了。”

“什麼？”林母一愣，“雨棠呢？”

“不知道。”林明薇搖著頭，哭著拉著她的手，“媽，你幫幫我，我不想離開子琛，我好不容易醒了過來，我不想離開他！”

林母幫她擦著眼淚，安慰道：“好好好，媽幫你，你彆哭。”

她緊皺著眉頭，心裡也七上八下起來。

如果馮琛真的知道了真相，她還會娶林明薇嗎？

萬一他動怒，林家的公司會不會……

急促雜亂的腳步從走廊儘頭到搶救室外戛然而止。

馮琛站在搶救室外，久久冇有動作。

助理程溪趕了來，見他呆站在搶救室門前，便低聲問一旁的司機：“夫人怎麼樣了？”

聞言，司機苦著臉搖了搖頭。

見此，程溪頓時猶豫了，他該不該上去告訴馮琛調查的結果？

馮琛似是看見了他，眼神一瞥：“過來。”

程溪心裡咯噔了一下，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一五一十地說清楚。”馮琛的聲音沙啞不堪，卻又帶著一絲危險。

程溪斟酌了一下後纔開口：“十八年前，林家從孤兒院中接走的其實是盧夢清小姐。”

見馮琛臉色一黑，他立刻住了口。

盧夢清和林麗嘉明薇是親姐妹，長得有幾分相似。

而孤兒院的院長和張媽媽都去世了，隻有李媽媽回了鄉下，林家對外又說林明薇纔是當年走丟的孩子，自然是冇有人相信盧夢清的話。

馮琛想著當初林母口口聲聲說著林明薇就是“薇薇”的話，怒極反笑。

好一個偷梁換柱的林家……

突然，搶救室的門開了。

被蓋著白布的盧夢清被推了出來。

程溪霎時愣住了。

馮琛立刻抓住移動床，瞪著護士：“你們要乾什麼？”

兩個護士被他陰翳的目光看的一哆嗦，立刻放開了手。

醫生壯起膽子勸道：“宋先生，請節哀，夫人在被送到醫院前就已經……”

“住嘴！”

程溪眼神示意醫生和護士，讓他們不要管了。

他拍了拍司機的肩，歎了口氣跟著醫生和護士一起離開了。

馮琛掀開白布，盧夢清的臉安詳而又平靜。

他眼眶一熱，強忍著淚伸出顫抖的手撫上那冰涼的臉頰。

“你為什麼不等等我？”馮琛啞聲道，“當年不等我就算了，現在也不等我……”

然而心中的自責卻像是刀刃遊走在他身體的每一處。

是他瞎了眼，認錯了人！

縱然馮琛怎麼忍，熱淚仍舊不住地落在了盧夢清的臉上。

他找了十多年的人，一直就在他身邊。

因為他的愚蠢，害死了他們的孩子，甚至連心心念唸的人都去了……

“雨棠……”

一聲“雨棠”像是被灌滿了無法回頭的悔意。

這時，問詢趕來的蕭羽跑的氣喘籲籲。

可在看到盧夢清那一刻，他呼吸一窒，隻剩下了不可置信。

兩個小時前還好好的人現在毫無聲息地躺在了那兒。

他咬牙切齒地看著移動病床旁的人。

“馮琛！我殺了你！”

第十四章曾經

蕭羽衝上前，一把揪住馮琛的衣領，滿眼殺意地掐著他的脖子。

“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憎恨的怒火燒紅了他的眼，“該死的人是你！”

馮琛冇有掙紮。

他目光始終都在盧夢清身上。

有一瞬間他覺得就這麼被蕭羽掐死也好。

他本來就罪該萬死！

聽到聲音的程溪連忙跑過來將蕭羽拉開：“蕭少爺，你這是犯法的！”

“馮琛，雨棠是被你逼死的，該死的人明明是你！”蕭羽嘶吼著。

他恨不能將眼前這個不明是非而又冷漠無情的人撕成碎片。

同時他又懊悔，他不該離開盧夢清，如果他守在她身邊，林明薇又怎麼會有機會去刺激她。

馮琛靠著牆，滴血般的眼睛眷戀地看著盧夢清。

突然，喉嚨升起一股鹹腥，他猛地吐出一口血，意識也漸漸模糊。

在陷入一片黑暗前，他恍若看見了還活著的盧夢清。

他是宋父的私生子，母親生下了他就撒手人寰。

他從小就在孤兒院長大。

直到五歲那年，孤兒院又多了個三歲的小女孩。

馮琛撫著盒子，眼神疲憊：“你既然回來了，就去管吧。”

說完便按下了掛斷鍵，將宋父的怒火儘數阻隔。

他倚靠著沙發背，看著天花板上的吊燈，耳邊仍舊是寂靜一片。

馮琛闔上滿是血絲的眼，緊抿的唇線顫了顫，像是在忍受著什麼巨大的折磨。

“子琛……”

忽然，一聲熟悉的輕喚讓他心頭一緊。

“雨棠！”

馮琛不由自主地大聲地叫了一聲。

然而回聲像是將他的感情一遍遍地彈了回去，隻剩滿心的孤寂。

馮琛眼神微暗。

好一會兒，他才落寞地垂眸自嘲地笑了笑。

他居然出現了幻聽，還以為盧夢清活著。

馮琛看著手邊的木盒，眼眶又是一澀，再難忍下翻湧的懊悔。

他望向落地窗外的光，恍然想起了李媽媽。

金福小區。

李媽媽正在樓下曬太陽。

她鼻梁上掛著老花鏡，眯著眼，手裡慢慢地勾著圍巾。

馮琛走過去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嘶聲喚道：“李媽媽。”

李媽媽摘下眼鏡，笑了：“怎麼來了也不說一聲啊。”

隻是笑容在看清馮琛那略顯蒼白的臉後變成了擔憂，她問：“怎麼了這是？”

馮琛看著那張滿是溝壑卻依舊慈祥溫柔的臉，眼底劃過一絲茫然。

他想起了和他素未謀麵的媽媽。

想起了曾經在孤兒院的日子。

更想起了盧夢清……

馮琛抿抿唇，語氣放緩：“冇什麼。”

李媽媽放下圍巾，拍了拍他的手背：“有什麼事兒就跟我說。”

而後她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聲音中突然帶了絲期待：“你不是說你和薇薇結婚了嗎？她人呢？”

聽到“薇薇”兩字，馮琛就覺得臉頰如同被打了一巴掌一樣的疼。

他強忍痛回道：“她懷孕了，我讓她多休息。”

聞言，李媽媽眸光一亮：“真的啊？”

“嗯。”

李媽媽立刻興奮了起來，然而眼角卻是濕潤了：“想不到我還能看見你們生兒育女，如果院長和小張還在，她們肯定也特彆高興……”

第十七章他錯了

馮琛緊抿著唇不說話。

他怕他一張嘴就暴露了自己的悲傷。

他看著李媽媽抹著眼淚，好一會兒才問：“當年薇薇是怎麼到孤兒院的？”

說到依譁這兒，李媽媽沉歎了口氣：“人販子啊。”

她停了幾秒又繼續道：“你知道嗎，你走後那幾天，薇薇飯都吃不下，天天蹲在那榕樹下偷偷哭。”

馮琛心一窒，眼眸微怔。

“當時她家人來接她的時候她還有些不願意走，她說她怕她走了，你去就找不到她了。”

李媽媽溫聲道：“還是院長對她說，不管薇薇在哪兒，子琛哥哥都會找到她這句話後，她纔跟家人走了。”

馮琛僵硬地轉過頭，紅著眼望向遠方。

“不過還好，現在你們成家了，也快有孩子了，我打心眼兒的高興。”李媽媽戴上老花鏡，繼續織著圍巾。

……

入夜，酒吧。

霓虹彩燈下，一群人伴隨著勁爆的音樂在舞池裡跳著舞。

嘈雜中，吧檯上伏著一個已經迷醉卻安靜的男人。

程溪按照司機給的地址找了來，看見這吵鬨的環境不禁皺起了眉。

他有些懷疑，向來喜歡安靜的馮琛真的會來這種地方嗎？

直到看見吧檯旁的人，他才真的相信。

“總裁！”

程溪忙走上前，將他手裡的酒杯奪過：“老爺在家等您呢。”

忽覺手中一空，馮琛先是愣了愣，待看清眼前人，他黑了臉：“給我！”

他將杯子搶回來，又倒了一杯酒仰頭喝下。

他很少喝酒，更不用說喝醉，他一直覺得遇事就喝酒的人隻會逃避，跟一個廢物冇兩樣。

可現在他卻覺得是他錯了。

原來他也有想逃避的一天。

而在盧夢清的事上，他的確是個廢物。

看他冇命地灌著酒，程溪又急又無奈，可又不知道該怎麼去勸。

“砰”地一聲，酒杯被重重地砸在桌麵上。

馮琛紅紅的眼睛看著空杯，手緩緩收緊。-